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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感觉哲学》——说怪异建筑
说到“感觉哲学”里的建筑感觉，多年前作者曾真切的有过看不懂当代建筑发展方向的感觉。
那时作者刚从车祸昏迷一个多月的噩梦中醒来不久，思想意识还没有恢复到正常人的连贯和完整，看到社会上“一夜之间”出现了这么多形态怪异的新建筑，特别是09年身处杭州的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时，看到成片的、十来栋本应是有着明确功能要求形体方正规矩的的学校建筑，怎么能给人这么强烈的建筑感觉？现场铭牌上找到设计者就是美院老师。
当年，作者真的被眼前的事实吓到了：从形体到细部都这么不一般的建筑，并不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建筑物，它只是个大学的校区。因为当时作者头脑中的学校建筑都是规规矩矩、横平竖直的方盒子，而眼前这些怪异的教学建筑怎么能被允许如此大批量建造出来？自己只睡了一个月建筑审美意识就落后了？是脑子真的坏了丢东西了？还是这两年新建建筑的审美方向真的在变？
几年后，才明白，设计这样作品的“业余建筑师”不是美院普通的一个建筑师教授——因为他获得了普利兹克奖（全球每年仅奖励给唯一的一位建筑师）。
摘一篇作者几年前写的微博——“感觉建筑：建筑？雕塑？工程？艺术？建筑设计就是感觉设计，让人看了就有心动的感觉。现在不受建筑技术束缚了，为了人的感觉，审美自然会追求建筑形态的新奇怪异，没有盖不起来的房子，只有建筑师想像不出来的造型。”
用感觉哲学理解，建筑——作为人造的城市景观，就是为了给人创造出不论置身建筑内、外都能有美感的生活环境，建筑设计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让它建起来后能触动使用者、观赏者的内心“感觉”，因为是设计者赋予了建筑生命。
本文里所说的“怪异建筑”并非绝对的贬义，指的是远离人们头脑里的传统固化理念的建筑，从造型到内外功能空间处理上都有着跨越式的创新，不但看起来外形新奇、怪异，而且建筑本身也承载着很多文化和哲学理念。建筑和人的关系太近了，国家的建筑方针对设计者来说应该是建筑最大、最现实的方向了。
“适用、经济、在可能条件下注意美观”——这事我国的建筑方针，最早提出至今已有60多年，中国如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建设事业发展的大背景和所具有的条件与能力同上世纪50年代已有天壤之别。网上就可以看到，业界人士一直都在普遍关注着，高速城镇化的发展是否也应该带动与经济社会生活紧密相关的建筑方针变革？“适用、经济、在可能条件下注意美观”的建筑方针是否过时？现代化、国际化的今天，是否还依然坚持这个方针？新方针的出现是否必要？
在2012年召开的“建筑方针60年的当代意义”研讨会上，专家们一致认为：“只要是经典，就会永恒照耀。优秀的建筑思想是一种标尺与财富。60年前，在中国百废待兴的背景下，国家提出建筑方针。时至今日，建筑仍离不开这个理性为先、宽泛适用的方针。当前，对于60年前建筑方针的探讨并非倡导“做古”，而是让业界再次理性认知，科学、艺术而又无拘束地展开设计实践。这是一个常议常新的话题，更是一个容易联系当下、服务当下的话题。”
会上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邹德侬还谈到：“有人说，伦敦奥运会的‘伦敦碗’不如我们的‘鸟巢’气派，我认为这种说法是片面的。伦敦碗的设计恰恰是体现了我国建筑方针的一个范例。因此，在建筑设计上要反复强调‘适用、经济、美观’的方针，建筑师尤其要懂得营造空间是为了安全生存、便利生存、美好生存，千万不要由你的不恰当设计给城市酿成‘人灾’。”
再列举吴良镛院士批判当前畸形建筑的声音：
著名建筑学家吴良镛先生2013年在中国工程院举办的工程科技论坛上，对中国当代建筑提出自己的看法，其观点是“中国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建筑浪费国家”，他说：“在西方往往只是书本、杂志或展览上出现的畸形建筑，现在在北京及其他少数大城市真正地盖起来了。”而吴良镛在公开场合批评畸形建筑，其中一个原因是花费太大，他说“畸形建筑结构动辄多花费十亿、十几亿、几十亿”，“大型建筑工程还是要以实用、经济、安全为前提，不能追新求特，让外国建筑师把中国当试验场”。
说畸形建筑多花钱，吴院士只是想说说皮毛，吴院士批评的根本，在于当代中国建筑丢失了中国传统建筑的传承，丢失了中国建筑应有的中华传统文化的承载，丢失了和中国山水人文能融为一体的刚正不阿、柔韧圆通的精髓。像北京东三环边上那座奇丑无比的建筑，和它所盛载的功能形成极大反差的结果，其影响决不是多花几十个亿的事实让我们心疼，而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文化上的、精神上的扭曲。
其实，早在十来年前吴院士就曾说过：“这些用中国人民的血汗浇铸的摩天大厦在各地一座一座建起来，随着这建筑史上短暂的一页翻过之后，这些建筑将成为时代的‘伤疤’，永远记录下我们的伤痛。”
说回感觉哲学，理论都是人编的，过去、未来都虚幻，只有现在是真。真实的现在是怪异建筑越建越多，还不仅仅是在中国，怪异建筑只是在中国建成的多。现在中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乍富起来的原本很穷的人，戴粗粗的金链子、箍大大的金戒指、吊明晃晃的金耳环，要急不可耐地告诉别人我有钱。根据商业地产服务机构RET睿意德的统计，从全球范围来看，超过400米(结构总高度)的已建成超高层建筑，中国占约六成。专业机构的分析认为,未来五年全世界的超高层建筑将有超过七成出现在中国。
新建筑的产生，需要设计更需要金钱，设计离不开感觉，靠金钱是能给人得来很强烈的感觉，但美好的感觉应该是平和而持久的，建筑设计是关键，因为金钱和美好的感觉并不一定是成正比的。作者在《感觉哲学——说建筑》里曾提到过，建筑设计的过程相当复杂，怪异建筑的出现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这里强调的是执行建筑设计方案审批权力的巨大作用。
建筑方案设计出自建筑师个体人头脑中的感觉，感觉哲学说“感觉虚幻可变”，所以设计无止境，如同BIM所言的“是即是多”，没有满足不了任何一方要求的设计方案，对建筑师的要求也就是“诚信，理解和协调”六个字足矣，新建筑的落成，关键在最后对实施方案决策定案时的选择！
现在怪异建筑的出现不能都归罪于建筑师，因为建筑师只是用头脑里的感觉和信誉为甲方服务，很多实施方案最终的选择权并不在建筑是手里。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技术也是艺术，所以建筑设计工作中非理性的感觉的分量也很重，方案的可变性自然很大，建筑设计方案就应该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选择权一般都在“领导”手里，这就是“权力美学”。
一个工程几亿、十几亿，建与不建的选择必定会由领导（个人或集体）拍板，建筑实施方案的选择可能会有专家参与，但一般也只能辅助领导做出选择，所谓专家只能是就事论事地提供单一某个专业上的意见。要知道，建筑方案和人的关联相当复杂，它不是纯理性的，还有艺术的成分，而艺术品只有在观赏者与评论者的参与下才成为真实的艺术品，否则就如同深埋地下无人知晓的秦始皇陵里的虚幻概念，从已出土的兵马俑就可以想象出当年建造秦陵的巨大成就。所以，从确定建筑方案开始，就要开始承担起“选择”带来的一系列巨大的责任，所以有领导参与的方案选择才是决定性的。
说道选择,想起作者曾写过一篇《感觉哲学——说选择》的随笔。
选择——就是领导的能力，专家只是在某方面的专业知识多些，领导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知识，领导的工作就是要总揽全局认清方向，从各方面专家提供的建议中做出正确的选择。面对建筑方案，每个人的感觉绝不会相同，英国哲学家休谟说过：“美并不是存在于事物本身的一种品质，它只存在于直观事物的精神感觉之中，而每一个人的精神所看到的美都是不同的。”
怪异建筑的出现，特别是吴良镛一再批判的畸形建筑的大量出现，“领导”的责任要大于建筑师本身。书本、杂志或展览上出现的畸形建筑只是建筑师感觉的展示，而花巨资把它们建成实体一定是领导感觉的展示。投资方愿意花钱建怪异建筑有他自己的商业或社会影响的考虑，但管理部门应该考虑自己城市的形象，如果到处都出现怪异的城市景观，不但是金钱的浪费，更践踏了市民的感觉，关键是不能忘掉中国建筑的根，建筑工程是百年大计，绝不能是试验品。
给人怪异感觉的建筑并不都是像吴院士定义的“畸形建筑”，就像当年吓到我的中国美术学院的象山校区，用王澍自己的话说：“手工是机器无法替代的。在我的建筑里，传统工匠让那些被丢弃的材料恢复尊严。但西方人已经负担不起，他们已经越过了这个阶段，想回头也不行了。”“当中国的手工劳动成本提高，它也将退场。所以我是在‘提前抢救’，让传统的手工艺和现代施工技术并存。宁波历史博物馆、美院象山校区都是这样的大规模实验。我们是用了相对低廉的方式建造，但在西方人眼里，这是全世界最贵、最离谱的方式。”“我的建筑一定是和生活关联的，当摄影师来拍，我会要求人在里面，不怕挡镜头。它像生活本身一样复杂、深厚，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孔子叫我们“日日新”，我的建筑可以迫使人们尝试新的生活方式，学会用它，寻找各种可能。”
回答篇首的疑问：“作为一名建筑师，你能不能看懂当代建筑的发展方向？”——回答应该是肯定的，必须得看懂。方向太重要了，建筑设计每个项目都不同，内外的相关环境条件也肯定是不同的，对建筑师来讲，设计不可能是简单的重复，设计人在具体项目设计的操作上允许有感觉上的片刻模糊，但方向必须要明确——就是要尽可能把自己融入设计，为你的作品赋予生命，设计出“适用、经济、美观”三位一体的建筑，这就是方向。
2014年8月
